編者按：烏克蘭危機爆發至今，美歐已對俄實施五輪制裁。制裁將對俄羅斯石油工業、國際能源地緣政治格局，以及國際油價產生怎樣的影響？8月8日，中國石油報舉辦“專家對話”主題沙龍，邀請專家詳細解讀烏克蘭危機下美歐對俄制裁的影響。
由烏克蘭危機引發的西方對俄羅斯的制裁及由此產生的對俄油氣工業的影響，是國內外石油界當下很關心的問題之一。迄今美歐對俄制裁已實施五輪，截至8月6日，奧巴馬和普京分別公布了制裁和反制裁的措施，預計制裁仍將持續，需謹慎觀察，謹慎施策。
就目前來看，美歐對俄制裁涉及石油領域的內容包括：對個人（尤其是石油寡頭）實施簽證限制，凍結其海外資產；在金融方面，西方直接凍結俄羅斯石油公司的海外資產，中斷俄羅斯的國際融資渠道和網絡；美歐油服公司宣布中斷與俄羅斯伙伴的合作關系；尤其是美歐禁止向俄出口重要的高新技術、設備和人才；此外，“南流”天然氣管道的前景也將受到制裁的影響。
目前，僅就石油技術、設備和人員制裁看，這一制裁的影響部門集中在油氣地球物理勘探和鉆井行業，涉及多家大型俄羅斯石油公司，特別是俄羅斯石油股份公司（俄油）、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和一系列比較依賴西方技術和人才的公司，波及范圍廣泛，使俄羅斯使用西方技術較多的區域和項目，如北極大陸架、一些難開采儲量油田及一些頁巖氣／油項目遭受較大的打擊。根據俄羅斯能源部的數據，目前俄羅斯石油工業25%的設備從國外（主要是西方）采購。在高技術鉆井領域（如水平井）對西方技術的依賴度達到80%至90%。根據有關專家分析，美歐制裁如果持續一兩年或更長時間，俄羅斯石油產量或將減少5%至10%（大約2600萬噸至5200萬噸）。我的觀察是，西方對俄制裁的短期影響可能不大，但中長期影響將逐漸顯現。
首先，雖然美歐在資金上的制裁對俄羅斯的國際資本流動影響較大，然而從目前俄油等公司看，手上還有一些資金，可渡難關。但是，俄羅斯石油公司的中長期債務和資金缺口嚴重，“中長期的”金融制裁將使俄羅斯油氣產業發展面臨“缺糧”的嚴重局面。其次，根據俄羅斯2035年能源工業戰略規劃，目前俄羅斯的石油產量基本達到2015年至2022年的上限（5.25億噸／年），所以，即使產量有一定幅度的下降也影響不了戰略走勢。但是美歐的技術、設備和人員制裁將直接打擊俄羅斯油氣前沿勘探開發等領域，涉及難采儲量和北極大陸架，意在打擊俄羅斯戰略性、前沿性項目，使俄羅斯油氣工業中長期發展失去后備儲量支持。這是西方的目的所在。
在俄天然氣產業方面，因俄歐天然氣貿易涉及歐洲能源安全利益，所以美國對此給俄羅斯網開一面。據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的分析，2025年歐洲天然氣供需缺口至少達1680億立方米，2035年可能出現2250億立方米的缺口。因此，俄羅斯對俄歐合作信心十足，未來俄歐天然氣貿易關系難以撼動。
在“南流”天然氣管道項目方面，由于該管道所經國家均為歐盟成員國，迫于歐盟的要求，6月，塞爾維亞和保加利亞暫停該管道在本國的建設，對俄羅斯打擊較大。從歐洲發展來看，尤其是南歐對于俄羅斯天然氣管線有一定的需求，但是“南流”管道面臨競爭巨大。對歐盟來講，“南流”并不是其優先選項，而是俄羅斯借以與歐盟競爭的南部通道。如果一些歐盟成員國暫停對南流管道投資，可能會對俄羅斯產生較大影響。歐洲或更傾向于支持土耳其提出的“跨安納托利亞天然氣管道”建設，這將對整個歐洲南部的天然氣運輸造成很大競爭。俄羅斯“向東走”還是“向西走”，將直接影響中國和亞太地區的天然氣市場格局。
針對當前美歐對俄制裁引發俄羅斯石油工業發展環境的變化，推進中俄油氣合作也應科學認識，謹慎施策。
首先，美歐制裁使俄羅斯油氣投資合作環境發生新變化，已將中俄油氣合作帶入新的階段。我們要謹慎分析和應對這些新機遇。希望中方投資、融資、增持股份、在香港或上海上市都是俄方目前考慮的問題。其中，對于俄羅斯來華上市等，應持開放態度；對其直接的投融資需求，需謹慎分析；我們還要特別關注俄遠東開發部提出的“超前發展區”的動向。后者是俄方借鑒我國“經濟特區”經驗，針對其遠東地區實際而提出的構想。這個計劃在今年年初醞釀成形，在西方制裁后，相關規劃速度加快，要求9月1日前完成。目前俄羅斯提出14個區塊，每一個區塊需要綜合工程和基礎設施開發規劃，相應的財稅方面的措施約七八項，可能會對今后的遠東油氣開發形成一個新的有利的投資環境，并將推廣到整個俄羅斯。這可能是中俄油氣合作中不可忽視的方向和機遇。
其次，制裁后，俄羅斯認為中國技術設備不亞于西方，而且在價格上具有優勢。這可能是中國技術服務和油田服務企業開拓俄羅斯市場的新機會，可推進。但是，在一些俄羅斯受西方制裁的領域，尤其是北極海域的開發，實際上也是我們的技術與設備的短板。在這些方面可與俄方探討聯合研發。但是，近日美國商務部出臺對俄制裁跟進措施，不僅限制石油技術設備出口，同時限制美國類似技術在其他國家的再出口和轉讓，所以，中方要注意合作中的自主產權和自主研發。至于制裁期間俄方有可能出售東歐石油資產的機會需謹慎關注。
最后，有關“南流”天然氣管道項目問題。因該管道建設可能受阻，阿爾泰天然氣管線項目建設或將得到推進，可能對2020年亞歐天然氣的貿易格局增添新的變化因素，涉及與現有天然氣貿易平衡、競爭關系和價格變遷等諸多方面。
面對上述新形勢，我們應清醒判斷當今美歐俄中關系、博弈形勢和制裁前景，認清中俄油氣合作是一個長期合作的過程，具有諸多機會、變化和挑戰，中方具有諸多比較成熟的認識和談判經驗，要冷靜觀察，科學研究，謹慎施策，扎實推進中俄能源跨區域合作邁向新的階段。
